血液里流淌着音乐与舞蹈的非洲人致敬生

一

最初在卡诺工作的时候，因为卡诺的主要居民豪萨人多数都是穆斯林，而穆斯林的清规戒律比较多，我窃以为他们比较保守内敛，事实却很不尽然。

你经常可以看到坐在路边大树下，无所事事的青壮年，身边的小小录音机正放着咿咿呀呀的豪萨语歌曲；商店里稍有空闲的售货员，随着乐曲节奏轻轻哼唱摇摆；悠闲行走的路人带着耳机，边走边欣赏着手机里的音乐；在马路上奔走的黄包车、出租车开过，欢天喜地的歌声震耳欲聋地撒满一路······

哪怕在工作中的黑人，特别是裁缝之类的坐着干活的，他们绝不会让单调的缝纫机声主宰生活的调子，别具特色的民族歌曲整日欢快地流淌着，让他们自豪沉醉情不自禁地被感染，听着听着就跟着亮亮两嗓子。

久而久之，我对豪萨人的爱唱便习以为常了，以为他们也就“嘴皮子功夫”了得，后来才发现，原来他们的“脚下功夫”也不甘落后呢。

公司有个叫苏拉绝的客户，长得人高马大看起来也比较严肃，我开始跟他接触时也一本正经地对他，后来发现他其实挺幽默的。

有一次我问他：我看你们黑人十个有八个穿白袍子，为什么这么喜欢穿白衣服？苏拉绝皱着眉说：这个问题还不好理解吗？如果晚上在外面我穿上黑衣服站在你面前，你还看得到我吗你肯定要找来找去，咦！苏拉绝呢？苏拉绝哪里去了？是不是？他同时用夸张的姿势抑扬顿挫的语调独自活灵活现地表演了这一场景，逗得我忍不住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从那以后，我们之间变得熟络起来，时不时地相互开个玩笑。有一年的中国春节到了，正月初一我们照常上班，苏拉绝来办公室的时候跟我们说“新年快乐”！我谢了他的祝福，又调侃他说：中国的习俗祝新年快乐可是要有节目助兴的哦。他哈哈地笑起来问我想要看什么节目？我捉狭地说要看他跳舞。

没想到他倒是爽快地答应了，他二话不说就播放手机音乐，立刻进入状况摇头晃脑地摆动起来。一开始跳的是豪萨舞蹈，比较简单的步伐动作，身子随节奏扭动双手摇摆。苏拉绝没跳两下办公室的小黑们也来瘾了，逐渐地加入进去熟练地跳了起来。

我正开心地看着笑着，苏拉绝一个邀请把我也拉入舞蹈队伍，我只好笨拙地学着他们跳，小黑们很是热心又得意地示范我。

正跳得热闹，忽然苏拉绝双手击掌啪啪两声，宣布说下面开始太空舞。画风顿时骤变，只见他瞬间变身迈克杰克逊，一下子蛇形步前进，一下子机械步后退。

让我大跌眼镜的是：他肥胖的身躯竟出人意料地灵活！小黑们竟也跟着配合他摆起迈克杰克逊的经典造型来，原来一个个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舞林高手啊。

苏拉绝看出我的惊讶，自豪地告诉我说：豪萨人基本都会舞蹈，婚礼上还会有新郎新娘的跳舞节目呢。说完热情地继续他的表演去了。

欢快的民族音乐与激进的现代舞蹈竟然融合得天衣无缝，我不由自主地哈哈哈地弯着腰笑出眼泪来。索性火上浇油煽动小黑们打开嗓门大声唱起来，办公室里顿时开启了热火朝天的新年联欢会。

那一刻，肤色、国籍、种族都不复存在——我们都是同样的快乐天使！

二

尼日利亚是多民族国家，主要的三大民族是豪萨、依波、优乐巴族。阿布贾属于多民族混合地区。

吉奥爱是公司在阿布贾的唯一女员工，她属于少数民族，来自于偏远的农村，到阿布贾来打工兼上学，相当于中国的北漂。

物以稀为贵，再说吉奥爱人也机灵长得也不错，办公室里的员工我自然最喜爱和她呆在一起，从她身上我了解到了许多尼日利亚的风俗习惯。

尽管吉奥爱是唯一的女员工，我分配给员工们的每星期打扫办公室卫生的任务，却仍然自然而然地落在她的身上，像是中国的不成文的“女主内男主外”——尼日利亚人把内部杂务也归类为女人的职责。

吉奥爱显然也坦然地接受这份任务，而且我看其他时候，男小黑还是很照顾她的，便也没有横加干涉。

吉奥爱开始来公司的时候比较拘束，只是默默地干活，后来大家熟悉起来她变得越来越活泼，在搞卫生的时候经常听到她哼唱歌曲。我有一天便怂恿她来给大家高歌一曲。

吉奥爱平时的嗓音有些沙哑，我一度以为她的唱歌也就属于自娱自乐一类，谁知道她一开嗓，把我震住了。这首YOURAISEMEUP她唱得情感充沛婉转动听，高音处毫不费力就上去了，亮丽中略带沙哑的特别音色几乎可以媲美歌星的演唱。

她一唱完我们都用力鼓掌，我起劲地鼓动她去参加唱歌选秀，吉奥爱笑笑说：这个只是娱乐而已啦，教堂里比我厉害的姐妹太多了。

黑工中有个叫安历克斯的，也是另一支少数民族的，他告诉我说：他跟吉奥爱都是基督教，去的是一个教堂，吉奥爱是其中的领唱之一，所以唱功肯定了得，不过其他比她优秀的确实也不少。吉奥爱则指着安历克斯说：他还是教堂里的弹琴手呢。

我大为惊讶，问他们是不是都学过音乐的？或者跟着乐谱自学的？吉奥爱跟安历克斯都摇摇头，说其实他们不识谱。WHAT！不识谱居然会弹琴能领唱？我像是看见了外星人。

吉奥爱跟安历克斯看我傻掉的模样，吃吃吃地笑起来说：我们都是从小就去教堂，看别人弹琴唱歌慢慢地模仿就自然而然地学会了啊。

我长大的嘴巴半天没合拢，或许是自己的低浅的境界限制了想象力，原来音乐的根不在乐谱里，不在气息里，它存在于你的心里，你的血液里，只要你用心去亲近它，它便跟你有缘，能生机勃勃地成长。

爱唱歌的人多半是爱舞蹈的，吉奥爱也不例外，一有空闲时间，便拉着我开始唱唱跳跳，为寂静的办公室增添了不少欢乐气氛。

有一天，我们的车子出了故障，搭乘出租车下班。出租车司机是给年轻的小伙子，扎着满头的非洲小辫子，车里播放着极富节奏的说唱歌曲，司机不停地随着节奏晃动着肩膀脑袋。

车行半路，在一首首歌曲的诱惑中，吉奥爱歌瘾难忍终于轻声地哼哼起来，司机瞄了她几眼，也开始哼哼起来。哼着哼着吉奥爱开始放飞自我纵情歌唱，司机自然也不甘落后地吼出声来。

流行歌曲换了一只又一只，吉奥爱的特色女声，司机的浑厚男声或合唱或分唱两人倾情斗唱了一路，声情并茂不时地还配上肢体语言，完全忘记了他人的存在。

我坐在后座静静地欣赏着他们的激情表演：坐出租车还有享受现场歌唱会的待遇，也算一大奇观吧，估计只有在非洲能遇上了。

正值夕阳普照，大路上车来车往川流不息，路上行走的小贩们叫卖不停，而我眼前只有金黄色的音符在跳动，耳边只有美妙的歌声在盘旋。

忽然想起付契克的一句话：没有歌唱就没有生命，就像没有太阳就没有生命一样。